花郎从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爬起来时,有些头晕。他最近状态不好,担心对方不满意,偷偷吃了半片小蓝片。
那天晚上他喝的有点多,小蓝片就像推波助澜的龙卷风,搅乱了他。花郎觉得脸很烫、头很涨,整个头变成了一块烧红了的碳。
男人最后要求骑在上面。190斤的肉山,花郎有点扛不住。幸运的是,男人很快冲到了顶峰。一股股粘稠的白花喷在花郎的肚子上。
按平时,花郎会抱几分钟男人,然后去冲个澡。但那天太难受了,在床上躺了足足二十分钟。直到男人说,“你没事吧?”花郎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。
男人不是生客。那是他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来花郎工作的店。男人第一次的时候,就想带花郎去酒店,花郎拒绝了,“他是来出差的,也不过偶尔来一次,我需要培养当地长期的客人。但第二次、第三次专门来找我,就不一样了。”
在这个冬天也有着郁郁葱葱树木的城市,街巷众多,曲折幽暗,虽然比不了魔都的繁华,但人间烟火凝聚其中,人流从不稀少。繁花绿树掩盖下,那条白天有人找零工、夜幕下旁边公园里人影错错的小路上,有一家到了夜晚便灯光熠熠的商K。花郎是其中的陪酒男生。
“七天不开台,自己走”
花郎真的姓花。186的身高,150斤的体重,每周三次健身或慢跑,让这个21岁的男生,脸型轮廓清晰,骨相明朗,“不上班的时候,就挑最舒服的T恤和牛仔裤。”
在一所985、211双料大学读书的花郎最讨厌早起。父亲经商、母亲全职太太的家中,除了花郎,还有一个弟弟。花郎虽不爱学习,但在班里人缘极好。家境富裕的他,时不时请班上同学一起吃饭。或许因为如此,在班级里,花郎满不在乎地出了柜,反倒还被人羡慕。
2020年6月,新冠肺炎疫情让父亲的公司濒临破产,年过半百的父亲突发脑梗,去世了。花郎请假回家奔丧。昔日的生活在花郎20岁这年翻天覆地。半个月后,花郎回学校办了休学手续。那两天,他没住在宿舍,“也许是我想多了,回家这半个月,没有同学发来关心。我家破产了,我不想被他们议论,也不想跟他们一起毕业。就各自散了。”
花郎跟着不熟悉的年轻同志来到离家千里的陌生城市打工,希望能缓解家中外债的压力。当洗碗工,他受不了一直被风机嗡嗡吹着,头昏脑胀。当保安,不仅要一直站着,又要粗声大气地指挥车辆,他做不来。花郎想做点和大学专业相关的。他学信息化,找到的工作是网上客服。一天被骂四五次,工作到第二天下午,他忍不住骂了客户。
花郎只会睡懒觉、喝酒、摇骰子、唱歌、看电影。他苦笑,“我还能做啥。要赚钱,只能去商K陪酒。”面试却出人意料地简单。花郎穿个T恤、大短裤、拖鞋,老板娘在一张破桌子后面,扫了他一眼,狠吸一口烟,“晚上来的时候换件衣服。没有底薪,只有提成。七天不开台,自己走。”
晚上八点,花郎跟着带他入行的同志“基哥”,换了银色衬衫、肥大西裤、衬衫外挂一条钛钢项链,进指定的包间等着。
老板娘过来视察时,包间里已经有三十几个年轻男生,高矮胖瘦,啥样都有。只见穿的像是商场经理的老板娘指了指其中两个,“你俩第几天了?九天还是十天?别在这里干了,换一家。”又扭头看了看其他人,抬了抬下巴,“你穿的太老气。”又说了另一个,“你太妖了。”
“我不管你喜欢男的女的,在这里你必须喜欢客人。女客人点你,你就喜欢女的。男客人点你,你就喜欢男的。丑话说前面,客人说你不好,你卖一千块钱的酒,也没提成。”老板娘撂下一句,转身走了。
十点半,第一组客人上来了。三十多个小伙,排队到客人的包房里。客人留下了两个。是四个女人。“看不出年纪。烟嗓。大姐大那种。”花郎心里胆怯了。要是都这样的客人,恐怕自己“搞不定”。
他去跟带自己进来的同志小声说,“基哥,这女的,我来不了啊!”基哥看他一眼,“你怎么来不了?你陪她喝酒,你哄她开心。你怕个屁!”“你帮我。”“客人点你不点我,我怎么帮你?”
第二组、第三组,没有人点花郎。基哥被第三组点走。第四组客人来时,是三个女孩子,其中那个看起来还是大学生的女孩子对着花郎抬了抬下巴。
花郎第一次拉住女孩子的手,就是在这个白天看起来似泥坑、夜里温柔如蜜罐的商K包房里。女孩的手很软。花郎心里咯噔一下。还没等说什么,这个穿着红白格子JK的女孩先啜泣起来。
“要装直男”
花郎后来陪过三十多岁的女人、四十多岁的女人,甚至六十多岁的女人。他和这些女人接吻过,“女人嘴里的酒味、烟味混合到一起,很臭。”可一提到女客人,他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这位女孩子。
女孩子身上的刺还没有长出来,女人年纪越大、身上的刺越多。不像男人,反倒随着年龄的增长,会被女人把身上的刺拔掉。
没有刺的女孩轻靠在花郎的肩上,花郎紧张出了一身汗,“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陪酒的,说的不好听点,就跟卖身一样。我还没碰过女人。万一自己不行怎么办……”花郎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。
“咱们喝点酒吧!”JK女孩哽咽着说。花郎这才意识到,自己的任务是卖酒。JK女孩跟花郎一口气喝了六瓶。花郎一阵反胃,差点吐在女孩面前,JK女孩咯咯咯地笑起来,“洗手间在那边。”
花郎从洗手间出来,就看到JK女孩两只手压在并得紧紧的腿上,那裙子短得连膝盖都盖不住。花郎这才觉得,这女孩其实化了妆。花郎的脑子晕乎乎的,忽然笑了,那女孩看起来清纯简单,并不是真的。也许她和自己一样,也是某种“消费品”。
花郎不知道JK女孩喝了多少酒,他只记得自己吐了两回。可他不能停,女孩也不让他停。这样一个商K包房,一晚上的最低消费是两千元。JK女孩和她的朋友们,今晚就是要让花郎陪着她们把这些钱喝回来。
喝到最后,花郎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JK女孩解开,女孩用手在花郎并不厚实的胸膛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掐痕。乍一看,就跟“草莓”一样。老板娘扫了花郎一眼,有点不满,“你这样明天客人看了,叫什么样子?”可花郎挺高兴,那是他人生第一次赚到钱。
第二天花郎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,头疼得要裂开。晚上,还是去上班。“干这个,不就是因为不想干苦力。没技术,没学历,还吃不了苦。”花郎连着五六天没开台。身边的男生来了走、走了来。三十几个男生,几天内居然变成了四十多个。走的少、来的多,竞争激烈。
花郎的弟弟正在读高中,不敢让他休学。母亲找的工作是超市的理货员。干了两天,货丢了几件,还被要求赔钱。父亲之前欠下的外债月月都需要偿还。花郎硬着头皮,又开了台。
花郎被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女人留下时,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信息,基哥发来的,“是反串,你要装直男。”
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。昼夜颠倒的生活让花郎已经不会在这个时间觉得困倦。短短几天,他习惯了在等待的时间里埋头“玩”手机,在同志软件上“约朋友”来“见个面”、“聊聊天”。
花郎第一次真正约到来商K的同志,是两个大学生。老板娘看到了,示意花郎下手。花郎看到自己的同龄人,再加上在包间里让两个大学生挑陪酒男生时,两人局促不安的样子,他到底心软了。在软件上发了消息给两个大学生,“这里你们消费不起,快走。”
老板娘是老江湖了。看到两个学生找理由要走,开价五百,上了十瓶酒。两个学生懵了。花郎帮着说情。基哥后来说他蠢,这种时候,花郎明明可以躲开,交由老板娘下刀就行。“到底年轻心软过意不去。”花郎被老板娘骂吃里扒外,但还是留了花郎,“能联系到人,也算是本事。”
花郎自嘲他能有什么本事?私下里就爱穿牛仔裤和T恤的大男孩,唯一的本事就是在“装直男”和“装潮男”之间来回切换。
“两小时两百块”
跨性别女人有细细的腿、宽宽的肩,头发很干,应该是假发。香味很重,手很大,骨节也大。花郎能感觉到她们身上的攻击性。花郎不知道自己吸引她们的地方是什么。年轻?或者是听话?或者是比直男精致一点?
不可以接吻、不可以让摸下体,最多就是让跨性别的女人把手探进衬衫里,摸摸胸口。任她们搂住,然后嘴里叫着宝贝,一瓶接一瓶地喝酒。
花郎心里特别扭。跟女人在一起,跟男人在一起,他都觉得没啥问题。跟跨性别在一起,他就害怕。害怕被发现自己不是直男,害怕自己表现出抗拒。
干了一个多月就离开的基哥,看出来花郎的慌,对花郎呵斥,“你怕什么?她们都是可怜人。”后来,花郎才之知道,这些跨性别女人,大多数是在夜里站街。要是今晚的收入好,就几个人凑钱,来放松一下。
一直猛灌这些跨性别女人喝酒的花郎,听到这件事情之后,忽然觉得原来大家都是可怜人。之前的JK女孩是不是也因为做了难以告人的工作,所以来这里消费的呢?
在那两个月里,花郎第三次被跨性别女人留下陪酒,他很主动地抱住的那个个子比他还高、比他还胖、假发都没戴好的女人,说了一句,“你肯定很辛苦。”没想到在包房震耳欲聋的唱K声中,女人哭得妆都花了,眼影还蹭在了花郎的衬衫上,很难洗。但是这个跨性别女人成了他的常客。
基哥离开这家商K之后,花郎没了依靠一般,胆怯了三五天。那几天,他没有状态,客人也不点他。“客人都是鲨鱼。你要是状态不好,就好像鲨鱼能闻到血腥味一样,都不会点你。”
大大小小的事情,积累在花郎心里。他请了两天假,说是感冒了。坐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,他看着人潮汹涌,在心里琢磨。忽然就想明白了:来商K的客人都很有钱吗?不见得。除了想发泄,更想要的是开心。“单纯的想要肉体,也没那么难吧?何必来商K呢!”花郎豁然开朗。
从那天起,花郎陪客人喝酒,不再是以前那种“来,干了!”而是,一边聊一边听一边喝。最多的时候,一晚上卖了十瓶红酒,整整八千块。结完账,客人还恋恋不舍。
这天不到六点,花郎就接到电话,是客人提前点他,要求他穿得像个学生,去指定的地点聊聊天。花郎以为是有什么特殊爱好的客人。见了面才知道,是那位跨性别的女人,“我有个妹妹,高中生,跨性别,这几天跟家里闹崩了,想自杀。你帮我安慰她。”
花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“不去店里?”“店里太贵了。她还是个孩子。让她懂这些干嘛?”“你挺有正义感啊!”“少废话,最多给你两百。”
按照发来的地点,花郎带着这个顶着假发、穿着校服的胖孩子,“约会”两个小时。喝一杯奶茶、吃一顿晚餐,再给出很多的夸奖,以及拉着手告诉她“未来会变好”,最后亲亲她的额头。“我尽力了。”花郎对出钱的跨性别女人说。
可是过了两天,这个高中生又想见他。花郎很尴尬,“我不谈恋爱的。”他到底没说出口,那两个小时是用两百块钱换来的。高中生大哭了一场。花郎只能苦笑。有时假象太真,也会让人信以为真。
“我想和你在一起”
点花郎的人多了。老板娘训斥其他人,“看看人家,到底是大学生。再看看你们,就知道玩手机、抽烟。拿出哄你们女朋友的劲头来哄客人开心!”
“那个同性恋!当然比我们骚。”在狭小的厕所里,花郎听见别的“同事”这样讲他。他想推开门理论。一个转念,在心里忍不住笑了。这里陪酒的都是男生,来这里的除了女人,还有男人。花郎从没说过自己是同性恋,但可以男女通吃,在这里是本事。
可人最奇怪的是,能接受花钱买来的快乐、旁人恶意的痛楚,就是接受不了无端端的好。
一个新来没多久的男生开始常给花郎带夜宵、买烟、买水。才一周,花郎到底沉不住气,问他,“你啥意思?”“我喜欢哥哥这样的东北人。”这个同样是辍学的男生,一点没含糊,直接表白,“我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这次轮到花郎懵了。来这里四个多月了,如果算上之前在学校的时间,花郎差不多一年没有过男朋友。忽然有人对自己这么好,还是长相有点帅气的男生。花郎心动了。
不用别人说,花郎也知道,在商K、跟比自己还小的男生谈恋爱,很有风险。也许因为寂寞,也许因为少不经事,花郎答应了。
这面刚答应,那面就闹起来。花郎被客人点,小男友在包房里哭,哭了一会又叫着要去把花郎“抢”出来。老板娘气得半死。叫几个看热闹的,压住小男生,“你再折腾,等下捏碎你。”客人走了,老板娘把花郎和小男生一起叫来,问到底怎么回事。
老板娘到底是厉害。小男生恐怕是吓坏了。才几句狠话,小男生就交代了:竟然是几个陪酒男生之间打赌,看谁能“搞定”花郎。赌的是一千块钱。老板娘一眼看出这是个坑,让小男生不要再来上班。
转身,老板娘问花郎有什么打算?花郎一愣,“怎么反问我?不惩罚一下那几个人吗?”“惩罚谁?法不责众的道理你总该知道。”老板娘看了看花郎,“你也有原因。太急。人心不足,你早点学到也好。”
花郎反驳,“我怎么就着急了?我家里需要钱。”老板娘笑了笑,“谁不需要钱?到底年轻。给你放个假,缓一个月。”说完,把手机递给他,“你加这个人,也该见识一下别的店。”
花郎拒绝了
加了那个微信,花郎想起《千与千寻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钱婆婆和汤婆婆。这一次,花郎去的是一件比较荤的店。短短四个月,花郎也知道,这个城市里有着类似不少的商K。这一次换了店,反倒是有些惊讶。一样的陈旧门脸,到了夜里变身一副璀璨繁华的模样。
新的店里,花郎没见到老板,只见到经理。经理开的卖酒提成比原来的老板娘少。经理一眼看出花郎的心思,摸摸后脑勺,靠在椅背上,“你这是介绍来的,我也跟你说句实在话。我们这里的客人,是店里给你们的人脉。客人一般都很有能力。你们怎么经营、能不能经营好,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。我这么说,你懂不?”
花郎当然懂。只是花郎不太愿意。经理不耐烦起来,“你要是不愿意,就算了。就跟谈恋爱一样,你要是跟我们店不合,肯定也不开心的。”经理是当地人,说起普通话来,带着一股拉长音的刻意。
花郎知道自己无处可去。一口东北口音,也许在这里吃香,同时也让别人知道,自己是一条流浪狗,无家可归。被这样无声地“威胁”,心里虽能预料到,可直面这一切,酸楚、生涩、刺痛……花郎这几个月,从最初给母亲发回两千,到上个月六千,他一直没觉得自己很在乎面子这件事。
那个男人搂着花郎的时候,花郎没觉得恶心,只觉得紧张。男人看起来可以当花郎的爸爸,硬说自己才三十多。男人要加花郎的微信,花郎拒绝了。男人又要亲花郎,花郎笑着说“喝酒”。男人忽然就生了气,叫来经理,“怎么这么不懂事?老子来消费的。”
经理让花郎出去,换了个人进来。在经理那间不到四平的办公室里,经理不吭声,花郎也不吭声。半晌,经理说,“你去网上看看日本牛郎店。我不是让你去做什么,只是让你明白,不要总把客人想做来占你便宜的。你这也是工作。多认识一些人,将来也许会帮得上自己。你有自己的底线,这没什么不好。我不多说了,你想明白再回来。”
花郎明白,经理也不想惹麻烦。第一次也许可以忍受,但第二次就未必了。可自己也纠结,这一步要是迈了出去,以后的自己还是自己吗?
云蒸霞蔚是过眼云烟
那个穿西装的高个子男人终于开口,用广东腔的普通话问花郎,“等下还有工作没?”花郎手心都是汗,他小声嘟囔,“我不是卖的。”可是包房里的音乐声太大了,男人显然听不见花郎在说什么。就在花郎迟疑要不要大声说一遍时,男人的大手用力握住了花郎的手,捏了捏,在花郎耳边说,“交个朋友?”花郎点点头。
第二天早上,花郎在这个城市里的五星级酒店醒过来时,久违的阳光穿透薄薄的纱帘。失去了酒精和夜色的掩盖,西装男人看起来憔悴疲惫。花郎想悄悄地走,却被男人叫住,“再睡一会吧?”
男人来自广东,被妻子发现是同性恋,闹到公司,失业失婚,父母也气到大病。人到中年,走投无路,想不开,换了个城市。发现处处碰壁。原本打算花光钱,一了百了。花郎的陪伴,竟让他很留恋。
花郎还遇到过来店里竟然只是为了练习喝酒聊天的客人。“怎么才能就算喝醉,也不会失态啊?”花郎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大几岁的男生,喝多了就会忍不住大哭。
一开始花郎觉得可笑,但很快觉得可怜,“到底是啥工作,要把人逼到这样的程度?”花郎一直觉得自己可怜。可在这个店里,也不过三个月,看过喝完酒崩溃大哭的、看过男友来店里抓包的、看过公司破产走投无路的。花郎的怀抱除了温暖不了自己,但可以温暖每一个来找他的人。
如果花郎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上长出了“菜花”,他大概会一直留在这个城市。花郎站在洗手间里,打开手机的闪光灯,弯着腰,努力盯着那个小小的、软软的又有着尖头的白色凸起。心里咯噔一下。
花郎知道自己病了。可到底是哪一次?想不出来。他认为这是一种提醒。“早知道这样的工作不能多做,也是该走的时候。”花郎信命,他认为这应该是老天让自己离开的信号。
走的那天,那位西装大哥送他到机场,“以后还能联系吗?”花郎摆弄了一会手机,“这个微信号我打算注销了。”大哥又捏了捏花郎的手,给了他一枚戒指,“我等你。”应该是银镀铂金。
一时间,云蒸霞蔚。那又如何?到头来,不过过眼云烟。
回到家乡治病的花郎,眼看着一年的休学期就要到了。他本打算再申请一年休学。尽管经过这一年,母亲在超市里被提为店面主管、弟弟也马上高考。日子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前进。
回学校办手续时,辅导员老师提醒花郎,“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?学校有规定,最多休学两年。”花郎坐在辅导员老师的办公桌对面,左顾右盼。辅导员老师似乎也感觉出他的变化,原来的学生气没有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暗的荼蘼感。辅导员老师下意识地靠在了椅背上。
也就这么半分钟,花郎看到辅导员老师的桌子上摆着一份“2021年选送日本交换生计划”。“老师,今年要送学生去日本?”花郎努力压制自己的兴奋。
“下半年吧!为期半年。咱们学院有几个名额。”辅导员老师看看他,“你都休学一年了。”言下之意,花郎的希望不大。
花郎笑了笑,“那我不休学了。”他想去日本。花郎要去牛郎店亲眼看一看。他不觉得这份职业丢人,他的怀抱温暖过很多失意的人。甚至他想,未来能做一个带给别人快乐的人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
从学校里走出来,放眼望去,突然繁花似锦。花郎意识到,原来已经是春天了呀。